爷爷去世已经四年多了,我却还时常梦到他,仿佛一直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奶奶告诉我,自己爱的亲人去世以后,依然会常常回到活着的人身边,只是我们看不到。那种关怀,那种热爱是一直存在的。我相信这是真的。
爷爷出生在上世纪30年代,一个贫瘠而淳朴的年代。缺乏对知识的追求,只有对生存的渴望,生活的艰难磨练出了人的坚韧。爷爷九岁丧母,十一岁丧父,没有读过书,从小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吃过许多让人难以想象的苦,做挑夫、拖架车、做篾匠……所以生命之中能够感受到被艰难洗礼之后的沉静与平和,一辈子都是那样的沉默寡言,但与生俱来的忠诚、憨厚、宽容却感染着所有身边的人。就这样孤独和压抑,坎坷和智慧,劳碌和责任,一路牵绊。
爷爷膝下儿女七人,在那生活艰难的岁月,没有让子女们失学。那个岁月弥漫着读书无用论,即使在那样的社会氛围下,爷爷一直重视子女的学业。他在田里辛苦劳作了一天回到家里后,常常让子女们围在煤油灯下,不辞辛苦地看着孩子们学习。后来,几个孩子都在社会谋得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而左邻右舍一些家庭的同龄人都继续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为此许多街坊邻里一直认为我家风水好,其实完全是爷爷作为一位文盲对 “唯有读书高”的坚定信仰,在艰难的生活条件下仍执着地为子女们营造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爷爷一生勤俭、勤劳、知足地从孤独贫困到子孙满堂,带着无愧的清净良心,健康平和地走过他的生命旅程。
因父母工作关系,我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我和哥哥的成长浸透了爷爷无私的爱和心血。每当爷爷看着我们把热呼呼而又可口的饭菜全吃光时,爷爷说感觉一切辛劳都是值得的;每当自己把学校成绩单,奖状拿回家时,都会第一个念给爷爷听,此刻,爷爷都会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孙子真有出息。在炎炎的夏夜里,爷爷总是为我摇扇纳凉,当年不谙世事的我曾问他:“爷爷,您是不是睡着觉都能摇扇啊,教给我行吗?等我学会了,晚上也给您摇扇。”爷爷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将我拥入怀中,只是笑嘻嘻地望着我。长大后的我明白了,那是爱,一个中国最最普通的老农民对自己孩子最最真诚的爱,没有华丽的语言。他的皱纹,他的驼背,他的白发,都烙印着我们成长的痕迹。在我们还没步入社会,还没来得及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时,爷爷离开了我们。
每年春节回老家,我都会来到爷爷的坟地。他的坟墓是一个不大的土堆,土堆旁长着几棵拇指粗细的刺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飘浮的白云下是空旷的原野,黄土地上露出一垄垄青黄的麦苗,刺骨的寒风划过枯枝发出“嗖嗖”的哨响,除了远处村庄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声,寂静得出奇。爷爷就躺在这片黄土下,无声无息,我静静坐下,独自与爷爷说说话,任泪水流过脸颊……
爷爷在世的时候常说:“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我想,爷爷就是划过天际的一颗平凡的流星,这个世界上,知道余国忠的人不多。他走了,再也不会有相逢和告别。想起他的时候,会有很多的遗憾,心中会很痛,可惜我什么也不能做。生活一如既往,我无法改变什么,新的一天就在眼前,微笑着重新扬起生活的风帆。世事无常人生苦短,相信只要心中有爱,人生永远是美丽的春天。